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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冬妮:在儿童文学田野播种文明根系的守望者

【环球网报道 记者 文雯】在儿童文学的广阔天地里,保冬妮宛如一位执着的追梦人,用文字和画笔为孩子们描绘出一个个充满诗意与远方的世界。她的作品不仅深受国内读者的喜爱,更走向了世界,让全球的孩子们感受到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世界读书日即将到来之际,环球网专访了这位多才多艺的作家,听她讲述创作背后的故事。

环球网:您的童年经历对您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些经历是如何激发您走上创作之路的?

保冬妮:每一个人的童年经历都会刻进成年以后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里。孩子的童年无法自己选择,但确实又影响深远。每个孩子带着父母和家庭教育的痕迹走向社会,成为独特的自己。1952年,妈妈来到《中国少年报》当记者,她也是报社最早的知心姐姐之一,那时我住在寄宿幼儿园,周六被妈妈接到东四十二条的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她一边工作,一边从办公室的书柜里拿出很多中外童书给我看。周末到家,睡觉前,妈妈有空会给我读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普希金的诗歌。后来我上小学,妈妈买了一对大书柜,就把她的小书架送给了我,我的书架里慢慢积攒了很多小人书,很多小伙伴也还会来家里看书。爸爸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他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讲山海经和《封神演义》《镜花缘》,这些童年的阅读和聆听都带给我对书的喜爱,整个少年时期,读了爸爸妈妈两个书柜里的绝大部分的中外名著。这些都像养料,为日后我写作奠定了基础。

环球网:您不仅是一位作家,还是一位资深编审和心理咨询师。这些职业背景如何相互融合,影响了您的创作?您认为这些经历为您的写作带来了哪些独特的视角?

保冬妮:我的职业生涯与杂志和记者、编辑无法分离,那是一种积累和学习的过程。我干过杂志社的所有行当,从美术编辑、文字编辑、记者到编辑部主任、主编,积累了一个作品如何策划、如何实施、如何前期采访、后期写作和配图,排版、印刷、纸张和开本、销售与活动策划……这些每一个步骤都深刻影响了我后期的图画书创作。我的近20年的图画书创作之所以作品很丰富,具有独特的个性特征和审美风格,是因为我把每一部作品的出品如像做杂志那样安排得前后有序,五年计划、十年计划,都提前在计划之中,我列出我最有兴趣和有生活实践基础的主题,慢慢创作,每个作品基本都要经过两年的创作时间,有的更长,自然题材的作品创作都在四年以上,我反复去动物生活的地区拍摄,前期投入比较大;有几本图画书创作过程也挺波折,画家画了六年,我们会慢慢做,慢慢等,也不着急,我们都想做出代表个性特征的作品,不想随意凑合。这种工作状态是一个彼此享受创作的过程,我和画家、图书设计师都是好朋友,创作的过程,非常开心,从没觉得有工作是艰难的,乐在其中是我们的常态,所以,也不用坚持,喜欢就做呗。

心理咨询的学习早在20年前,那时是工作的需要,我带着编辑去中国科学院心理所学习,考心理咨询的证书也是为了能办起心理咨询的栏目。后来,我又参加了美国游戏治疗的两年三阶段的培训,主要针对特殊儿童的治疗,有了更多角度去认识儿童、了解儿童。这些知识都对我做0至6岁儿童的图画书特别有帮助,尤其针对功能性的图画书,可以基本做到精准到位地针对儿童关键期的需要和家庭教育的重点。所有的成长都有意义,因为谁也不知道是否未来会用上这些经历。感谢时光,送给了我很多可爱的机会。

环球网:您的“中国非遗系列”绘本获得了广泛的好评。您认为这一系列成功的原因是什么?在创作过程中,您如何确保传统文化的精髓得以准确传达?

保冬妮:我从来没觉得我有成就,但有积累是真的。中国非遗图画书大系我做的很早,2009年大家把目光放在引进图画书的时候,我已经在做《小小虎头鞋》和《虎头帽》了。原创做的早,就可以慢慢想、慢慢做,不着急,也不用抢热点、抢选题,因为所有的都是冰点,这点和今天不一样。这套书我们创作了十多年,这也是和所有涉及非遗主题的图画书不一样的地方。我当时选取的非遗项目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孩子们玩的、用的、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另一个是图画书的延伸部分,读完书每个孩子都可以跟家长学着玩、学着看、学着做。我认为这样的图画书才有生命,这也是与引进图画书最大的区别。因为我当时已经是《超级宝宝》图画书刊的主编,一门心思琢磨怎么能找出原创图画书的生命所在。这套书无论是剪纸、皮影、风筝、团扇纸扇,都是孩子们认识的、玩过的、用过的;日常谁没种过花、看过戏、游过园林、欢度春节?想想这些我们身边看似平常的生活,哪一个不是闪耀着非遗之光的艺术?一部戏精准传达要找好演员,一本图画书的精确表达,就是要找到合适的画家,画家的艺术风格和个人气质都会影像一本书的审美,所以,我会找我熟悉的朋友来参与创作,我了解她们的心思,熟悉她们当下的心境是不是可以接这个作品,事实证明我选的很对味,画家们当之无愧,都恰如其分地准确到位。

环球网:您的作品不仅在国内受到欢迎,还输出到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您如何看待中国儿童文学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保冬妮:我每年都自己买机票去很多国家,我是去拍摄野生动物,但遇到书店我都会进去买书、看书。中国作品在外国的书店几乎看不到,在外国的一些华人聚集地区的社区图书馆可以见到很少一部分;输出并不代表在国外有非汉语的印刷量和阅读量。我的图画书《咕噜噜涮锅子》在德国已经有了10年的版期,德文版不断加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中国非遗大系也输出了韩国,期待有读者喜欢。很多中文作家的作品在国外仍是华侨在买。普遍说来,母语非汉语的读者对中国作家作品的认识几乎是零,它远没有成为主流文学的一部分。输出后,当地的出版社也做不到像国内对引进版的图书那样大力地宣传和推广。随着中国文化被更广泛传播和不断被全世界人民接纳,也许未来有一天,中国的儿童文学作家会被更多非汉语国家的孩子们了解并喜爱;我们需要视野广阔,不断拓展书写的题材、探索儿童世界的深邃与广袤,真诚地直面儿童的内心与生境,才能写出更多好作品。

环球网:您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外重要奖项,如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文学新作奖等。这些荣誉对您的创作有哪些激励作用?

保冬妮:我感恩大家给予我的作品的肯定和喜爱,但它们作为一个历史都过去了。我的创作并不来源于荣誉,而来源于不停的行走和阅读。我觉得行走更是重要,它让我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去了解并学习我过去所陌生的领域,那才是带给我好奇、惊喜与心灵飞翔的地方。我的写作也并不是为了荣誉而写,而是我觉得有值得与孩子们分享的生命故事,我才写并画下它们,做成书。我觉得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的过程,才是激励写作的源泉。

环球网:您的作品常常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题。您认为在现代社会中,如何更好地将传统文化融入儿童文学创作中?您希望通过作品为孩子们传递怎样的文化理念?

保冬妮:我的一部分图画书作品确实是以中国文化作为外在表达形式,但即便是中国非遗图画书大系,其主题也有很多不同,仔细阅读的读者会发现其中《游园》的主题是:两重空间的女性再现与对比;《春扇》的主题是:扇文化与女性生活的历史与当下的对话;《虎头帽》的主题是:新移民在地文化与母语文化的融合;《本草》的主题是:草木之美治愈心灵……

只要是写在地故事,无需刻意为之,都会把中国的文化写入作品中的,因为我们就生于斯,长于斯。我们每个人当下都是传统文化不经意的携带者、传承者,我们吃的饭、说的话、唱的戏、用的碗、喝的茶、过的节、穿的衣,哪一个少得了传统文化的加持,刻意融合反而会装模作样显得过分而不自然了。我觉得一切恰如其分都是刚刚好,为孩子自然而然的写作,别添油加醋地把味道搞的过于浓油赤酱,那样,再好的菜,也没有了原汁原味。

环球网:您在创作中不断尝试新的题材和风格。您认为儿童文学创作者应如何在保持传统的同时,实现创新与突破?

保冬妮:我觉得每个人都在自己熟悉的话语中讲述自己得心应手的故事,创作的百花园只有百花齐放,才是春天。创新与突破的前提是具有多元的视角和深邃的洞察力,还需要不断在写作形式和语言上寻找新的结构和自己的特点。

环球网:您的新作《黄河口的东方白鹳》聚焦于黄河口的生态环境和东方白鹳这一珍稀鸟类。请问您创作这部作品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保冬妮:我用油画综合材料创作这本图画书,反复修改,用了三年时间。

以往都是我写故事,找画家朋友参与创作;这次,我自己动笔画图画书,选择东方白鹳,是因为我太喜欢它们,它们太需要人类的包容和帮助了。

东方白鹳是我们国家的一级保护动物,因东方白鹳繁殖分布区域狭窄,数量稀少,目前已处于全球濒危状态。每年秋冬,它往南迁徙到黄河流域、长江流域,但路途上经常遭到人为的伤害,每年都有死亡的案例。黄河口湿地的所在城市东营,对东方白鹳敞开了友善而温暖的怀抱,东方白鹳原本不会在这里繁殖,但是生境的友好,食物的丰富,让东方白鹳选择了黄河口湿地成为繁殖地,尽管这里并没有它们筑巢的高大乔木,但是东营人把东方白鹳作为市鸟,给与它们最大的保护和爱戴,让出高架的电线杆搭建东方白鹳安居之所,帮助留下来繁殖的2000多只东方白鹳,几年累计,已经有3000幼鸟在此出生。

我是一个作家,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出一本帮助东方白鹳的书,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它们的存在,从而像黄河口湿地的人们那样爱护鸟类、善待动物,至少不去伤害它们。这就是我做这本书的初心。

环球网:在这部作品中,您是如何将艺术创作与现实环保问题相结合的?您认为儿童文学在环保教育中可以发挥怎样的作用?

保冬妮:艺术可以成为探索科学实践更深层意义的有力媒介。艺术与文学、科学的碰撞,每一次都会产生令人欣喜的思考。《黄河口的东方白鹳》直面的是现实世界里的野保问题,我们如何了解这些野生鸟类的生境和习性,如何能更科学地保护生物的多样性。这些话题在孩子年幼的时候,就和它们来讨论,我在作品分享会上,所有的孩子表达的全是:我们要帮助它们,让它们自由飞翔。儿童文学天然地与儿童的阅读联系的最紧密,我们带给儿童的阅读不能仅仅是文学的,科学视野的广大和深邃直至生命的本源和未来,更需要孩子们去了解、去关注、去研究。只要给孩子们这样一个机会,孩子们都会天然地爱戴自然。

我第一次拍摄野外的东方白鹳是在天津的北大港,那是2019年3月。也是在这一年,黄河口湿地被列为全球重要湿地之一。那次,5只东方白鹳在头顶几百米的上空盘旋,从相机的视窗里可以清楚地见到它们美丽的眼睛周围的红色裸皮和红色的腿。自然观察中只要有孩子,他们一定会为观察的对象:鸟类和动物所惊叹,大自然对于孩子们的引领是无需语言的,一种观察、一种亲近,自然的力量就是无穷的。所以,儿童文学中需要有科学视野的环保作品、野保作品,让没有机会走进自然的孩子,在书中获得阅读的机会,去思考自然与我的关系。

环球网:在创作《黄河口的东方白鹳》的过程中,您遇到了哪些挑战?有哪些特别的收获?

保冬妮:创作《黄河口的东方白鹳》最大的挑战是绘画本身,我是一名作家,画150x50C的大幅油画作品是一种巨大的挑战。但是,为了展现黄河口湿地的广阔,呈现迁徙路途的漫长和遥远,这些都需要用跨页的形式来表达视觉语言的描述。于是,一张画的反复覆盖和重新绘制,是画画中的常态。当成书摆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也很惊讶这是我自己画的。我退休后学油画,不是科班出身的我,只是从小热爱绘画,最大的成绩就是小学获得过我们北京海淀区的绘画奖。但是,可以弥补专业绘画缺陷的是,我和我丈夫、女儿都是拍摄野生鸟类和动物的爱好者,我们拍摄了大量的资料,不同的季节多次开车去东营,拍摄湿地的景观和东方白鹳,以及书中所涉及到的那些鸟类,去观察和写生,这些都让我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比我的画家朋友们更了解那里的生态。绘画经过三年反复的修改,一次比一次好,绘画的水平也在不断的提升。《黄河口的东方白鹳》里的油画作品,2024年、2025年两次入选了中国油画院云上美术馆举办的线下油画展《爱绘画·女性绘画展》和《爱绘画·绘画作品展》。

我想,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爱自然,让我去捕捉大自然中最灵动的一面;爱绘画,让我融化在色彩和线条中,去重新认识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的关系,重建我的心灵世界和情感天地,也重新定义艺术、自然与女性的关系和表达。

坐在画架前,世界是安静的,时间是凝固的,思绪是奔涌的。虽然我没有在艺术院校学过一天的专业美术课,但是网上油画课的阶段学习和去世界各地参拜美术馆、走在荒野中的观看,让我有了看世界的新角度,我可以大胆地在画布上画下我的世界、鸟的世界,和我所热爱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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